58.第 58 章
圣山。苏珊回归圣位, 处理着圣庭各种繁琐的事务。
“殿下。”太阳骑士约翰匆匆而来，“我听说伊索去了阴影之地。”
“哦，你也听说了这消息啊。”苏珊处理着手中的事务，连眼都没有抬起。
苏珊这让的态度让约翰有些着急，“可是, 当年那事，圣父牵连甚深，保不准伊索这些年探听到了什么消息，不然她一个卡里斯坦的遗民，怎么会跑到阴影之地里去。”
约翰焦躁的态度终于让苏珊抬起了头, 女孩手搁置手中的笔杆, 看着约翰说道：“哦……那女人知道又如何。”
“呃……”约翰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伊索的心愿是让重建故国。她就算是探知到当年的事情真相，她也不会说出来, 说出来的话，卡里斯坦也就跟着完了。毕竟蔷薇领里那些人, 可都是卡里斯坦的遗民。不论谁是谁非, 他们都对这个世界造成了沉重的伤害。”
“虽说这样，但圣父……”约翰皱着眉。
“圣父所做的那事更不用担心了。”苏珊摇头, 毫不在意约翰心中所担忧的事情，“那件事情知道的仅仅我们数人而已。而且当年外派出去的死间也都真的全部牺牲了。”
“……不会有人会怀疑到圣父的头上。”苏珊宽慰着约翰。
张了张口，抱着头盔的太阳骑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沉默了良久, 骑士脸色阴霾地垂下了头, “殿下，为什么圣父当年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亡灵之灾。在圣庭与各国政要的联合舆论中，被宣传成为阴影之主针对人类生者的又一次灭世侵犯。
数十万的瘟疫亡灵被魔王阿秋在蔷薇领悄悄培养，并且最后在魔王阿秋的庇护下，让这些瘟疫亡灵大军冲破了联军的包围，给附近各国带来沉重的灾难。
为了治理那场瘟疫，人类各国都付出极大的代价，以至于到现在有些国家都没有恢复元气。
但历史的真相却是各国与圣庭为了抑制蔷薇领所爆的瘟疫，开展的一次灭绝人性的清除行动。
这是连执行部队都不曾知晓的真相。联合军队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针对魔王阿秋阴谋的防卫反击。
但在圣庭层次上，却有着更为深层次的事实真相……
“殿下。”跪地的骑士，声音变得沙哑，“这些年，吾等无时无刻不遭受着良心烧灼……”
“约翰啊。”苏珊开口打断了骑士的话，“尚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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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斯坦。一个让听闻者不由得同情心泛滥的国家。
那曾是各种艺术大家璀璨出世的浪漫王国。
然而战火纷乱，并不是战火历所独有的事情。可以说人类的文明史本身就是一部残忍的战争史。
百年前，卡里斯坦被卷入北国七国的战争中，那场战争规模之大，最后连圣庭与阴影都下场参与了进来。战力弱小的卡里斯坦在这些庞然大物的碰撞中终而亡国。
那场战争中诸多小国被打的支离破碎。
在那场战争中，卡里斯坦的故土一部分被阴影覆盖，一部分成为圣庭飞地，还有一部分被纳入北方强国雄鹰帝国的版图中。
面对这三个庞然大物，卡里斯坦复国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但让所有人惊讶的是，卡里斯坦的遗民们并没有放弃他们复国的理想。哪怕过了百年，哪怕已经经过了六代人的血脉传承，他们都没有抛却光复故国的志向。
更难得可贵的是，卡里斯坦的遗民中涌现了一个又一个如同伊索这般世界级的艺术大家，一代接着一代为故国独立做着努力。
这样顽强的民族凝聚力让世人侧目。
但灾难却从来不管这个……
战火历28年。又一次战火在各个人类王国间点燃。
那时候，在战争践踏下，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成为了难民，他们无处所依，茫然地跟随着越来越庞大的难民潮流在大地上游荡。
而其中，一个小小的蔷薇领，却选择接受这些难民。蔷薇领的居民们竭尽所能为这些难民提供能够活下去的物资。
灾难，却在这个在战争大背景下衬得尚留有人性温情的小小领地上爆。
瘟疫肆虐。
各国都拒绝接受难民，并且以蔷薇领为中心，设置了隔离区。就连原本不是从蔷薇领逃出来的难民，也被各国武力强制驱赶进了隔离区。
瘟疫让所有人都恐惧万分。
那是阿秋从未接触过的残酷。天灾人祸，四个字从来写不出那样世道的残忍与凄惨。
蔷薇领离阴影之地很近。
每天阿秋都能看到很多悲剧的上演与落幕。
没有人来拯救这无数感染了的、或许感染了的、或许没有感染的难民。但阿秋来了。
那段时间里，阿秋隐藏魔王的身份投身在难民潮中，她没有任何驱除瘟疫的方法，也缺少治疗疾病的手段，她所拥有的，只有因魔王身份而获得的传奇阶死灵术。
就连阿秋也没想到，她次在这个世界上使用死灵法术，是为了救人——以死灵术让受到感染的人体质偏向亡灵化，依靠着半死灵的体质来对抗疾病，从而获取更多的治疗时间。
不是追求永生而使用这力量，而是为了让那些人，至少活够他们本该拥有的岁月。
那数十万的难民，人数庞大，但对能够操纵百万亡灵大军的魔王阿秋来讲，这并不是有困难的事情。
而蔷薇领中，有位著名医师，他与他的团队积极研究着能够控制治疗疾病的方法。阿秋延缓瘟疫爆的手段，为他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为他们提供了些许的希望微茫。
一切似乎朝着良好的方向展。
但以死灵法术行驶神圣事业，这并不被世人所接受。
生活在隔离区外，站在道德制高点……在外界舆论的宣传下，生活在隔离区外的人，已然将蔷薇领的这些难民划到了受到魔王蛊惑成为亡者的类别中。
隔离区外，大规模的法术打击开始实施。那是以圣庭教皇为、各国国王支持的，号称对阴影之主的征讨战争。
他们，以讨伐异端之名，想要将聚集在蔷薇领被感染瘟疫的难民……灭除。
没能料到人性会卑劣到如此地步的阿秋，在她未能抽取力量防卫之前，蔷薇领便已经遭到了覆盖式地远程魔法打击。
大量的半亡灵化的难民成为人类联军战果中的冰冷数字，更绝望的是，奋斗在研究一线的蔷薇领医师和他的团队，牺牲在那所有人从没想过的第一波魔法轰炸中。
在苦难中没有放弃希望的蔷薇领居民以及难民们的挣扎，终究是被世界的恶意拉入不得翻身的绝望泥沼。
终于，连那最后的希望微茫，被外面的人，熄灭了。
那是人类世界悲惨的一角。但所有人没有想到，这场悲剧给人类世界制造了更大悲剧。
那是阿秋刻在心底的，自责悲痛。
如果她没有出手，如果她没有将那些难民半亡灵化，或许，那些难民反而会拥有更多的时间吧。阿秋无法将自己从这场悲剧的推手中摘除出来。
“对不起啊……”
……
天地孤寂，暮色浸染着蔷薇领。
衣衫褴褛的人群惶恐地挤在天然掩体下，不断有轰隆声在外面炸响。
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是被一些人冒死搬了过来支离破碎的血肉块——这些是曾经喊着有希望的蔷薇领的医师们，存留在世界的残缺部分。
“嘿嘿，都死啦。”有年轻女子神经质地笑着，嘴角却因亡灵化后的僵硬让这笑容变得更为恐怖。
那是医者团队中幸存的人。年轻女子因为去外面帮着安抚受感染者的情绪，不在研究所内而逃过一劫。
她本来是领地里最为阳光、对未来充满希望的那部分人，所以她才能拥有着安抚其他人的力量与信念。
但团队伙伴们的死亡，让原本最为坚定的她，信念轰然倒塌。
而在这里的，或多或少能体现出亡灵化痕迹的那更多的人，目光茫然，眼角落着泪痕。希望的灭却，让这些尚存的众多难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或者，该怎么死。
“都死啦啊！”那女子骤然高喊，没人会知道，这声厮嚎会是亡灵之灾的序幕之语。
混迹在难民中的阿秋被扔了泥巴。魔王的身份暴露后，在绝望中这些人似乎忘了恐惧，也或者是这些时日里阿秋平易相处的印象让他们尚未回想起魔王这一身份的恐怖。
“都是因为你！”
“魔王，哈哈，魔王……”
有棍棒朝着阿秋头上砸了过来，阿秋察觉到了，但她没有躲，并且收敛了所有防护生生地承受了这毫无力量、却蕴含着绝望的一棍。
温暖的花开季节，以花为名的蔷薇领却到处都是秃秃的，能被吃的，能被看见的，已经被难民潮扒着吃干净了。
有人朝着阿秋这里涌来，尽是绝望的谩骂殴打，但也有尚存理智的人在拉扯着。
“住手！”严厉的呵斥声，这些尚存理智的人本就是在难民潮中气势更强的人。此时纷纷用身体挡在阿秋身前，承担着来自疯狂了的同伴们的扑打。
“是她害的我们被联军误解！”有人吵。
“是魔王大人让我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有人劝。
当绝望被打开一个缺口，便如同洪流般决堤。这种氛围中的人，只会越来越失控。
有人疯狂地笑：“魔王！哈！她就是魔王，她从开始就没有安好心，将我们变成这个样子，最后全都成为她阴影之地里的亡灵！”
所有人停下了动作看着那疯狂笑着的人，那样的论调，未尝不是某些人藏在心底的话，此时被说出来后，就连曾经没这样想过的难民也不禁动摇。
阿秋手支在身旁岩石上，指尖用力摁得白。
“放你娘的狗屁——”周围有在护着阿秋的一个老人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脸颊上。
老人是在难民潮有着声望的人，他此时站了出来，很多的人在犹豫中也拱卫在阿秋身前。
但更多的人也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本团结互助以求共渡难关的难民们，如今相互对峙。
阿秋抬起头看向那些变得疯狂陌生的人，她的目光看向哪里，哪里的人便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
阿秋这时候苦涩地开口说道：“老伯，要不你们就跟我回阴影之地吧。”
“魔王大人！”老人喊了一声，打断了阿秋的话，“我们是生者，哪怕我们将死，但我们也是生者！”
老人咆哮声中老泪横流，“就请魔王大人回去吧，您已经帮助我们很多了，蔷薇领的居民，以及在这里的难民们，但凡有活下去的，会铭记您的这份恩情。”
“博森，你们这群狗崽子说呢！”老人朝着那边同他们对峙的年轻人喊。
但那叫做博森的年轻人却并不同意老人的态度。
“魔王大人，魔王大人——”那边的年轻人在笑，“既然是魔王大人，那么就能打退围困我们的联军吧，这样我们自然能铭记着魔王大人的恩情活下来！”
“是啊！能让我们活，我们自然会铭记魔王大人的恩情！”
类似这样的语言吵吵闹闹的。
原本不是这样的。阿秋目光迷茫。大家在听说半亡灵化能抵抗瘟疫的时候，都很高兴的接受了。大家哪怕没吃的了、受染重疾，但仍旧都相信着这一切都会过去。大家都相互鼓舞，拼着命也要活下去的。
大家……
眼前这些绝望疯狂的人，就是曾经的……大家。
阿秋蓦然腾空而起，黑雾缭绕。
依稀中，有老人恳求的厮嚎：“不！”
高空中，阿秋以魔王之姿做出宣告：“吾乃阴影之主，从此往后，蔷薇领当归吾之领地。擅入者斩！”
斩字既出，联军方阵被阿秋轰杀出一块大窟窿。
“一切都完了……”地上，有老人，气息衰弱，直至停息。
……
……
蔷薇领。温情而悲情的一个地理名称。
那是些卡里斯坦遗民聚集的地方。由于靠近阴影之地而给人偏僻的感觉。但生活在蔷薇领内的卡里斯坦遗民们继承了他们先辈们的优秀基因。这里诞生了不少的在各个领域都有所建树的人物。
他们生活平静，也在渴望着能够重建故国。
战火历28年，当战火焚烧大地，因战乱而无处可去的难民们越来越多。乱世中没有多少国家愿意接受这份沉重的负担。
而蔷薇领却大开方便之门，接受了这些难民。这些曾因战乱而失去国家的人，却仍旧保持着对世界的温情。
然而，没人会想到的瘟疫灾情会在这片小小的蔷薇领爆。随着难民的人数增多，疫情越难以控制，终而笼罩了整个庞大的难民潮。
但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蔷薇领的居民们仍旧在努力地去寻找求生的希望。安抚难民、研制药物、甚至是同亡灵巫师合作。
然而，这些都是徒劳。
所有的努力在联军突袭而来的那刻化为乌有。
哪怕魔王阿秋现身阻拦了人类联军的攻势，但蔷薇领的原本居民，以及那更多的难民们的心，已然死去、已然疯狂。
“这世道不让我们生，那我们就死给他们看！”
有人呐喊。
从者无数。
就连阿秋都未曾想到，就在她阻拦下人类联军的时候，这些模样亡灵化的、受尽人世苦难的人，化作股股洪流，朝着南方崩腾而去。
瘟疫被这些携带者们拼死传播向范围更广的人类社会。
史称亡灵之灾的悲剧，就此在大地上，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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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时隔多年，还会见到跟那时候有关的人，阿秋蜷缩在白骨王座上呆。
“缩在这里啊，有人跟我汇报，说是今天伊索女士来找你了。果然还是听到了些事情吧。”小小的亮光，在阿秋的指尖点亮，其中映照着苏珊的身影。
相比阿秋进入圣庭，苏珊来一次阴影之地是很困难的。阴影之地对圣女力量的排除太大。以至于苏珊只能够凝聚出一小点亮光，将自己的身姿面容投射在里面。
宫殿里所有本该侍立的鬼魂全都在之前让阿秋驱退下去。
阿秋屈膝，双手抱着缩在白骨王座上，半晌后，才有闷闷的声音出：“那年的事情，是我太单纯了……”
苏珊翻着白眼：“呵呵。你还知道自己单纯得像朵白莲花啊。”
“不论有着怎样的内幕，那种结果也有着我在背后推动的原因……”阿秋声音低低地说。
苏珊冷笑，“呵，你的脸真大。”
阿秋额头蹦出井字，抬头瞥了眼苏珊，“你是来安慰人家的么？”
苏珊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安慰你来了。”
苏珊现在一点都不可爱。阿秋委屈的目光中有泪花闪动。但泪花还没有聚集成为水滴，便被温暖的光芒烘干了。
“弄得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藏着苏珊身影的小亮光漂浮在阿秋鼻尖，“明明我是来兴师问罪的好嘛？”
“还哭鼻子……秋三岁啊你。”苏珊在阿秋眼前飘荡摇晃，阿秋被说得气的牙痒。
“亡灵之灾，就是因为你是魔王挂了个你的名号，你就还真把百万的人命往自己身上背，背的动嘛你。”
“瘟疫的爆跟你没关系……”
“隔离带的设立跟你没关系……”
“医疗团队的身亡跟你没关系……”
“就连最后难民们的暴动也跟你没关系……”
“你说说，你堂堂一个魔王，这个挂在你名下的亡灵之灾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珊一连串言辞激烈的责问砸向了表情越委屈的阿秋。
苏珊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从头到尾就是个圣母小白莲，被各种人各种势力用，还是免费的。还好没人知道你是我家的宠物，不然丢死人了。”
“谁是你家宠物！”阿秋怒得龇牙咧嘴，但对于光点状的苏珊毫无办法。
苏珊冷笑：“就你这智商，也就够在家里当个吉祥物了。”
这次阿秋是真的怒得跳了起来，追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光点，想要将对方攥在手中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监护人的威严。
叽叽喳喳，叮呤咣啷，一番吵嘴，一番打闹，阿秋的心情被苏珊从那种低气压的气氛中给拽了出来。
阿秋躺在空旷的宫殿里，阿秋落在她的鼻尖，模样趾高气扬的，像是得胜的将军在看着自己的俘虏。
“你还真是蠢，别人都在推卸心内里的包袱，你是使劲地往背上揽那些包袱。早晚压死你。”说着，在阿秋眼前，苏珊还用光点做出压向她眼珠的动作。
“啊、唔——”阿秋下意识地挤着眼，在漆黑的宫殿中，一团小亮光就这样一副往自家眼珠里砸的模样还是挺吓人的。
阿秋朝着苏珊挥了挥手，“不闹了……我，我也知道我智商算不得多好。”
跟周围的那些存在相比，不论是作为下属的亡者领们，还是作为对手的那些圣庭将领，这些都是能被这个世界称作英杰的存在，而且是最顶端的那一小撮。跟这些人相比，阿秋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苏珊落在阿秋的手背上，“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感觉自尊又一次被刺伤的阿秋瞪了眼苏珊，然后，嘴上嘟囔着，“但是从我这里看……这些事情，不该是这样算的。”
阿秋声音低低的，说出来的话，也不像教皇啊国王啊那般抑扬顿挫具备着力量，“我知道……当年有些人害怕瘟疫传染，他们促成着各国组成联军，想要彻底将聚集在蔷薇领的感染者清除干净。我在那里，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更好的借口。没有我在，他们也会以其他名义动手的。”
“哦，你还知道啊。就你这秋三岁的智商也是不容易了。”苏珊吐槽道。
阿秋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也知道，那时候所有人轰轰烈烈的搞研究寻找治疗方法，其实也拯救不了什么。这个时代缺医少药的，哪怕找到了治疗方法，当时数十万的感染者或者病毒携带者……是没救的。”
这次苏珊停下了毒舌，她没想到一向表现单细胞的家伙能说出这些话来。在瘟疫从难民潮里爆开来后，那些难民的结局其实便注定了。
这个很多人都吃不饱的年代，怎么可能会有资源来治疗这么多的难民。就算一些不忍心的国家联合起来拿出这么一大分资源，来年冬天自己国家里被冻死饿死的国民，不会比这难民潮人数少。杀光烧光……其实是唯一的选择。
“我也知道。”阿秋咬了咬嘴唇，“什么在各国的逼迫下，蔷薇领里那些卡里斯坦遗民出于对抛弃了他们的这个世界的怨怒，带领着难民潮冲破隔离带，用生命将瘟疫散布到人类各国……这也是不准确的。”
“哦？你知道了什么？”亮光中，苏珊挺直了身子，目光复杂地看着阿秋。
阿秋目光低垂，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沉默了半晌后，才又接着说道：“那些人对世界的仇恨是有的，毕竟都快死了，而且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但是观念这种东西，不是说快被逼死就能被打破的。普通人，尤其是像卡里斯坦遗民这样原本拥有着高尚情操坚守的人，哪怕是快死了，也不会选择用这种罪孽满身的方法……去死。”
“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其实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眼一闭、腿一蹬，躺在那里就会死的。但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拼着死也要拉活的好好的人一起去死，是很难的……他需要忍受伤痛忍受饥饿，拼尽全力让自己活得更长些，并且还要徒步跨越广阔的大地……这样的恶念、这样的观念，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难民潮是想不到也做不到这种地步的。”
随着阿秋的话语，苏珊的目光越来越复杂。
空旷大厅内，魔王的声音依旧在飘荡着。
“是有人打破了他们的观念，释放了他们心里的恶念……”
“是坐在圣座上的教皇，潜派死间，鼓动恶意，制造绝望，让那些难民们成了他手中砍向诸国的毒刃……”
“这些年，虽然战乱不休，但各国的武备力量也同样呈直线向上展，圣庭已经做不到对整个世界的威压了。那个教皇，便看中了这个时机，借用着那些本就够可怜的人，来削弱各国实力。”
一场瘟疫，让各国都不得不退回自家老窝，舔着伤痛。
阴影之地，一个名叫阿秋的魔王絮絮叨叨的，在能够让她放下所有心神防备的苏珊面前如此倾诉道。
苏珊从未想过，阿秋能考虑到这些事情。
阿秋在苏珊心目中是怎样的模样。
笨拙地教导着魔法学识，认真地教导着她生活常识，拼命地在战斗中跟她一起成长，努力地去适应那不同位面里的各种身份事务……以及温情地想要让她多份人味。
但不论是哪种，阿秋都没有表现出出普通人的智慧与认知。
然而在成为魔王的这五年，经历过亡灵之灾那事件的阿秋，心性性格仍旧是原来那个模样，格局也是那个小小的，想抱着苏珊大腿悠闲过日的阿秋……
但，曾注视过深渊的人，终究还是变得不太一样了。
“你居然都知道。”苏珊长长吐了口气，其实连她也是在后来大量接触了圣庭事务后，在大量的信息中提取有用的，才逐步还原了那年亡灵之灾的历史真相。
才明白那个坐在圣座上的圣父，是怎样一个无法理喻的疯子。
“但你却没想着去弄倒圣庭。”苏珊疑惑地看着阿秋，她看得出阿秋没有愤怒地想去找教皇复仇，如果阿秋想这么做，她自然会帮阿秋。所以苏珊问道，“为什么？”
“这么多事情，我想明白的时候，已经过了太久时间，就算是想找那个老头子复仇，也没有准备的时间……”阿秋自嘲地笑笑，“想要找教皇的想法自然是有的，那些人，那些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熟悉的人，就这样被当成道具，怎么可能没想法……”
“但那时候的愤怒、冲动都随着时间平息下来……而且，这个世界已经过得很惨的了，大家打来打去的，又是天灾又是人祸……这种情况下，作为人类信仰的圣庭再倒下，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还能不能活下去。”
如果连人的信仰也崩溃的话，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已经见识到那么多人丧失掉生命的悲剧，又怎么能忍心让更大悲剧生。
“我是魔王嘛。”阿秋笑。
“这些坏到极点的事情只能是我这个魔王做的。这样，大家才能和和睦睦的生活下来。”
这个世界居然需要一个魔王来维持着那几近崩盘的秩序。
宫殿里陷入良久的沉默当中。
许久之后，苏珊的声音才打破这份寂静。
“听你说了这么一大堆，绕得我都差点忘了找你问罪了。”
女孩的声音清脆，向阿秋质问道：“你说说，你最近什么疯，我手下的情报官说有不少神秘的家伙在打探跟我有关的情报。说吧，你想干什么？”
被苏珊的声音从那略灰暗的心情中抽离出来，阿秋先是愣了愣，然后扭过头……不说话。其实是她不好意思说。难道要跟女孩讨论讨论图图的事情，阿秋觉得好羞耻。
反倒是苏珊不知道阿秋现她搜集图图的事情，不断地用语言挑逗着阿秋。
或许这也算是种无知者无畏？
而就在两人未曾察觉到的宫殿角落，黑雾缭绕，偶尔会有个人形身影在这些黑雾中隐约看见。
那身影的模样是……
巫妖王，克劳迪娅。
哪怕是此世最强的圣女与魔王都无法察觉到她的踪迹。
因为，这座宫殿本身就属于克劳迪娅本体的一部分。
作为最初被魔王复生的第一位下属，魔王将克劳迪娅的命夹做成了这副宫殿的模样。所以这座宫殿，其实就是克劳迪娅的一部□□躯。但五年前回归的魔王大人好像忘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但魔王大人确实就是那位魔王大人。这点，克劳迪娅是不会看错的。
她不知道魔王大人身上生了什么事情，但她会遵循着魔王大人一切的命令。
自诞生，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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