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相亲
施亦看了眼自己的父亲，他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一年也就能见一两面，现在她也出去打工了，他们父女一年才能见一次，一直以来父亲的印象都很模糊。
这猛地一看，才发现他也老了，眼角笑着的时候全都是皱纹，还有那额头上的抬头纹，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父女连心的原因，她居然有些心疼他。
父母都老了，只有过年的时候大家才能聚在一起，给他们做这几天的饭也是应该的，施亦心底的孝顺驱使着她多疼自己的父母些。
等两人做好饭的时候，姚翠兰也回来了。
“吆，今天是亦亦做的饭啊，那赶紧吃吧，别凉了。”姚翠兰帮忙朝屋里端碗摆筷子。
等人都坐在一起的时候，施平泉把姚翠兰问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最后说道：“年后早点走也好，早点走，找工作的人还不是很多。”
然后施平泉又对施为沫说：“沫沫，过了年你也出去找份工作吧，你哪能老在家呆着，就那几亩地，你妈就能种了。”
“就是，你看你没个工作说媒都不好说。”姚翠兰也跟着抱怨。
“我的事你们都别管。”施为沫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顿时让桌子上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也没有人再说话了。
吃完饭后，施亦见姚翠兰去刷碗了，就来到施为沫二楼的房间来找他。
她看着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施为沫，有些踌躇地说：“二哥，你为什么不想出去打工呀？老家都没有年轻人愿意在家。”
施为沫将手机放下，坐起来拍了拍床：“亦亦，你坐下，我们聊会。”
施亦在床沿坐下，那双清透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人，仿佛能看透人心，看到人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
施亦的目光让施为沫心里一慌，他很快将自己调整好，叹了口气：“家里总得留个人吧，既然大家都不想留下来，那就我留下来呗。”
施亦摇头表示不懂。
施为沫笑着说：“没什么就是感慨而已，等我们父母老了，城里的老大，我们是想都不要想他会回来照顾二老，这以后你又得嫁人，我不得留在老家里照顾老人吗？”
如果他们兄妹必须有一个留在农村的，那就是他好了，施为沫暗暗想。
施亦想了一下，情绪也有些低落：“不可能都落在你的身上的，我们三个都有责任替爸妈养老的，而且爸现在都在外面打工挣钱，就你还在家里闲着，你说妈能不着急吗。”
施为沫不应声。
须臾后施为沫问道：“对了施亦，你在外面谈恋爱了吗？”
施亦的脑海中立刻出现梁炎栩的身影，她赶紧摇头否定：“没有。”
施为沫眼带嫌弃：“你在外面就没有遇见个好的，你要是有你就告诉二哥，二哥会替你保密的，而且会支持你，老家的这些都一样，要真有本事，早被人拦下来了，还能指着回家来说媒，反正我是看不上那些明明没本事还装的二五八万似的人。”
施亦垂下眼睑，看着施为沫处处为她着想，梁炎栩的事情她差点就全盘而出告诉二哥了，但是紧要的关头她刹住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更怕二哥骂她傻，反正最后没有说出口就是了。
施亦坚持摇头：“没有。”
施为沫摇头叹息：“施亦你太老实了，肯定是有你也没有发现，啧，算了，你还是先看看家里的吧，你不看妈也不会放过你，不过你要是看不上也别因为妈两句话就强迫自己愿意，知道了吧。”
施亦随便地点了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耳机给施为沫：“二哥送你的，我也不知道给你买什么好，就给你买了个最新款的，叫什么冰山入耳式耳机，我也记不清楚了。”
施为沫笑着接过来：“谢谢你了亦亦，我正缺这个呢，这样我听音乐的时候，音质就更好了。”
施亦心里想起了一件事，就直接问出口：“二哥我记得你以前自己写过歌，现在怎么不写了？”
施为沫认真地摆弄耳机，一边回答：“没灵感不就不写了，一个好的东西，有人可能都得等十年才有灵感。”
“十年？那妈非得急死不行。”施亦贫了一下嘴。
施为沫也笑着说：“没事，我不怕，我就把妈的啰嗦当歌听就行了。”
“对了二哥你和你对象为什么散了呀，真的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吗？”施亦想着要真是这个原因，二哥要是真的喜欢人家的话，怎么也得努力一把。
施为沫一听就明白：“咱妈给你说的吧，你别听她瞎说，那女的我刚开始就没看上，咱妈非得让我愿意，最后我愿意了，那女的又狮子大开口要彩礼，妈不高兴了给，就托着，后来为了保险起见我找人打听了一下，那女的外面还勾着一个呢。
是不是原装货都不一定，我肯定就不干了，直接和女的吵一架，就吵散了，咱妈嫌我丢人，就才故意那工作的事情当幌子的，我看就是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认为是真的，就是我没有工作的问题。”
施亦僵硬地扯了一下唇：“你和妈说的完全不一样，两个说法，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施为沫眼睛一瞪：“当然是相信我了，你现在也长大了，你以后自己看就知道了，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别什么都听咱妈的。”
施亦无语了一下下，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也热络了许多，施亦心想，这才是兄妹间应有的亲切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施为沫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好，有点像哥哥的样子了。
随后施亦又和施为沫聊了些外面的事情后，才回自己房间去睡觉。
累了一天，她也的确困了。
但是她刚上床，姚翠兰就推门进来，直接问：“你二哥怎么说？”
施亦看着走到床边坐下的人，摇了摇头：“妈，我没劝动二哥，要不然就随便我二哥吧，他自己都那么大了，对自己的事情肯定有打算的。”
“嗯，那我们不说他了，你给我说真话，你在外面谈了没有。”姚翠兰目光灼灼地看着施亦。
施亦坚持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姚翠兰说：“你看看咱们村在外面谈的那些有哪个嫁的好的，也都是嫁到农村，有的比我们这里还穷呢，遭了老罪了，你可千万不能在外面谈知道吗？你谈了，我也不会同意。”
施亦点了点头，表示她听到了。
姚翠兰继续说：“人家有钱的也根本看不上你，再说了你也没有那个本事找，你外面找不到，咱就搁家里说，结婚前还能打听打听，到时候还能找个知根知底的好过日子。”
施亦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酸涩，她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结，逃离这个家，离这个家远远的，但是她还有被逼到那个份上。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在老家找一个，他们在县城买房子，这样有空的时候，可以回家，她爸妈也可以上门去做客，不远不近挺好的。
而她之所以拒绝梁炎栩是因为心里早已被她妈打击的没有自信而自卑，还有一点就是妈是养大她的人，不管对她怎么样，至少小时候给了她一口饭吃，让她活了下来，所以她孝顺是应该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姚翠兰才回屋去睡觉。
农村就是这样，一旦关灯，那就是一点亮光都没有，施亦抱着手机在被窝里看小说，这是她发泄自己情感的渠道，就算自己不幸福，她看着小说里各种各样的人物，心里总是有些感触。
就算是流泪好像都有了借口。
翌日，施家非常的热闹，知道施亦相亲的邻居都来凑凑热闹，帮忙看看男孩，聊聊天什么的。
但是施亦自己躲在屋里不想出来招呼人，她有点紧张，而且非常抗拒相亲，又不敢给自己的妈提出来。
直到有车停在门口，姚翠兰在外面喊了，施亦才慢悠悠地走出去。
今天施亦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显得人精神而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缓缓走到门口看了眼院子里个头中等，长相普通的男孩，便垂下头。
发完糖果后，男孩就被领着到屋里坐坐去了。
姚翠兰笑容满面地拉着施亦到另一间屋里去问：“怎么样？你看中的没有，这个男孩虽然也是在外面打工的，但是他家里在镇上有好几家店面，要是这个不行，下面还有，要不然咱都看看再做决定。”
施亦瞬间有种挑橙子的感觉，外皮看着都挺新鲜的，谁知道里面是不是已经失了水分的干巴巴的。
这时候外面的大娘喊姚翠兰说，希望让男孩和施亦说说话。
姚翠兰进屋后，看似问实则劝地说：“亦亦，男方要说说话你愿意吗，要不然咱就说说呗，正好能聊聊，看看男孩怎么样，要是合适的话你就留个电话号码，好吧。”
施亦睁着清澈而木讷的眼睛点了点头，在屋里等着的时候，她要深呼吸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男孩走进来朝施亦笑着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施亦礼貌地说道：“你好，我叫施亦。”
“哦，我知道，我叫赵优优。”赵优优回答的时候，不忘用那双精明的眼睛上下看了施亦：“听说你一直在玥咍市打工？”
施亦点头确定：“是的，你在什么地方呢？”
赵优优回答的也利索：“我在广玉打工，离我们这里比较远，你去过那边吗，留个电话吧，你到时候去的时候我请你吃饭。”
听不出人话中意思的施亦，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玥咍市挺好的，我不喜欢去远的地方旅游，我比较喜欢宅在家里，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你二十三了吧。”赵优优直接回答道。
施亦瞬间郁闷了，拳头微握，比她小三岁？她妈居然没有给她说，要是说了的话，她都不用见了，
“你上的中专吧，你那是学的什么专业？”施亦试着聊下去，这个年纪除非跳级才能大学毕业，她看眼前的赵优优可不像是神童，到像个人精。
赵优优高傲地抬着头说：“我那个中专就上两年，学的维修，在厂里也是维修部的，工作还可以。”
施亦点头，她不说话，并不代表鄙视惹，她只是一时没有找到话题而已。
而且她也是上的中专，所以才没有资格鄙视别人呢。
但是赵优优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昂着头，拿眼角看施亦：“你也上的中专吧，你那个中专能学到什么？”
施亦敏感地察觉到这人的情绪不对，只是不明白这人的情绪怎么说变就变了，但她还是客气地说：“我学的计算机系，我们学校也没有学很深，只是学了最浅显的那些。”
“嗯。”赵优优一个字后，就不说话了。
施亦也不想一味的去揣测别人，就说道：“我们出去吧。”
“好。”赵优优跟在施亦的身后往外走。
临走的时候赵优优在施亦大娘的带领下还是和所有人都打了招呼后才走。
紧接着就是忙碌的一天，重复着同样的问答，一天见了三个，等热闹都散去的时候，施亦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这真是比她上班还累。
但是看着姚翠兰高兴的样子，她想要反抗，明天不要见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说了，也只会招来一顿洗脑而已。
傍晚的时候施亦的大娘，一个身材矮瘦短发的女人，坐在家里和姚翠兰聊天。
施亦就坐在一边陪聊。
“亦亦，你说你在外面打工，怎么自己也没有谈个好的，还跑回家里来说，你长得这么漂亮，自己在外面找一个呗。”朱萍逗着施亦道。
施亦笑笑没吭声
姚翠兰赶紧抢着说：“她哪有那个本事，你看又老实，又不会说话，人家谁能看上她，还不得回家来找吗？”
朱萍没有反驳姚翠兰的话，还是朝施亦说：“外面有好的你就谈，知道吧，咱家里找来找去也就那样，你看我今天给你说的那个，他也是打工，就家里有点门面而已。”
姚翠兰憋着气，再次道：“外面的那些也不都是打工吗，又不能知根知底，万一被骗了，再说你看施亦这个老实的样子，她才不会谈呢，今天那个，人家回话了吗？”
朱萍对于姚翠兰早已习惯，这么多年的妯娌，更是了解她这个人，懒得跟其计较，要不是看施亦还顺眼，她才不当这个媒人呢。
朱萍说道：“还没有回话呢，等晚上我打电话问问，对了，施亦你感觉怎么样，要不然你先回个话吧。”
施亦看了姚翠兰一眼后，“我也没想好呢，我跟我妈再商量商量吧。”
姚翠兰立刻说：“我看就挺好的，虽然年纪小点，虽然还是在外面打工，他家不是有门面吗，等两人结婚后，正好用门面做点小生意就行了。”
施亦坚持道：“大娘，要不然你先让那边回话吧。”她总感觉那个赵优优好像对她不是很友好，应该不会同意和她处对象。
姚翠兰也赶紧示意朱萍说：“嗯，先让那边回话，俺家这边的问题不大。”
朱萍笑笑，心里自然有数了，但是她也有点发愁了，那个赵优优和她娘家可是有亲戚的，经过慎重的考虑后，晚上回到家就给赵家打了电话。
吃过晚饭后，这边姚翠兰还在劝施亦，要是赵优优那边也愿意，就把婚定下来，然后后面的就不看了，正说着呢，朱萍就来了。
她在门口一站，特别不好意，连着姚翠兰招呼她去屋里坐都不进，并赶紧直奔主题：“你们今天不是还看了其他两家来吗？人家都回话了吗？”
“这还没有呢，我还没有去问呢。”姚翠兰诚实地说：“我这不先紧着你这边呢吗，你那边回话了吗？”施亦她大娘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不得不说，她提的这个男孩的家庭条件是好的。
姚翠兰是希望施亦和赵优优能成的。
朱萍的笑容顿时有些尴尬：“人家那边回话了，不愿意，你看人家那个男孩年龄还小，也不着急，想在看两年，你看亦亦长得好看，给她说媒也多，你捡好的愿意就行了。”
听到这话，施亦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是看不起姐弟恋，只是她感觉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再找个需要她照顾的，她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
“我先走了，要是以后亦亦和谁成了，你告诉我一声，我也来帮亦亦长长眼。”朱萍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就走了。
“没事没事，不成也没事，她婶子你不坐一会。”姚翠兰还在热情地招呼。
朱萍摆摆手手，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还不忘说：“你回去吧，回去吧……”
送完人的姚翠兰顺便将外门插上了，回到屋里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我看这不能成，就是你那个大娘在中间使坏，她跟那边有亲戚，她肯定向着那边，不定怎么说我们这边的呢。”
坐在板凳上看手机的施亦，抬头看了一眼后，只能出声安慰：“人家不愿意就算了。”
“给你说你那个大娘最坏了，她光想看我的笑话。”
很明显姚翠兰还在愤愤不平，她想了一下说：“不行，我得赶紧去问问另外两家去，但是另外两家的条件都不如你大娘介绍的那家好，就打工的，家里什么也没有，对了那两个的电话你都留了吗？”
施亦摇头：“没有。”
“你怎么那么憨，算了算了，我现在去问问吧。”说着姚翠兰拿着电灯就出门了。
施亦连拦人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她也不敢拦。
这时候施为沫拿了个椅子坐在施亦的旁边，倒着趴在椅背上：“那两个你看中了吗？”
施亦小鹿般的眼睛带着一抹担忧，摇头的同时说了真话：“没有，我不想愿意。”
施为沫挠了挠头：“那你就给咱妈说，没看上，让她给人回个话，别折腾了。”
施亦担心地说：“能行吗？”
施为沫给其出主意：“反正你现在年龄也不大，后面应该还有给你说媒的呢，你就说你还想看看别的。”
“哦。”施亦应声，紧接着笑着说：“谢谢你，二哥。”
果不其然，姚翠兰回来的时候是笑眯眯地和施亦说：“那两个都同意了，咱从里面挑一个好点的。”
施亦立刻为难地说：“那两我没有看上。”
姚翠兰一听，脸立刻拉了下来，指着施亦，突然拔高的声音都变成了直腔：“你不愿意，你还想找什么样的？给你说有个能和你愿意的就不孬了，你都多大了你也不看看，你还挑三拣四的。”
施亦的心因惊吓抖动了两下，她一直都知道她妈嫌弃她，但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发火。
施亦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地解释说：“那个不是还有要给说的吗，我们后面再看看，也还可以再挑一下。”
习惯了掌控的姚翠兰，那带着杀气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她不耐地说：“行，那就再看几个，但是年前必须定一个，定完了你才能走。”
施为沫拿手指擦了擦椅子缝里的灰，抬头替施亦说话：“妈，就算定了，明年是施亦的本命年，我听人说的，本命年不能结婚，对婚姻不好。”
姚翠兰不以为意地说：“那都是迷信，你看那个老刘家的大闺女就是本命年结的婚吗，呃，是不怎么好，那先看看，先定着，就是不知道人家男方愿意等一年吧，唉，先定一个再说吧。”
“老刘家的大闺女为什么非得本命年结婚你不知道啊？”施为沫翻着白眼嘟哝了一句。
施亦转头看向施为沫，见他暂时没有解释的打算，便只能朝姚翠兰弱弱地点头同意了。
总之这几天，施亦在不停的相亲队伍里度过的，姚翠兰又想了个法子，骑驴找马想要拖着男孩，但是人家男方可不是傻子，直接继续相亲，就跟人家愿意定亲的人定了。
姚翠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施亦看到都想要绕到走，但是家里就这么大的空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被啰嗦还好，被训了只能忍着。
终于先忍不住的反而是姚翠兰，她来找施亦谈话了：“你说说吧，你到底想要找个什么样的？”
施亦坐在门边，垂着头没吱声。
大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但是心里却难受的要命。
施亦鼓起勇气说：“大不了，我今年不定了，明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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