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相信

　　男子从寺庙后院走廊走出，身影一闪到了房檐上，他没有打伞，因着雨势并不大，毛毛雨而已，反而觉得淋浴前行更为惬意，他坐在庙顶，一只腿盘着，一只腿立着，几分随意地撑着头看着远处的风景。

　　雨点飘落在他脸上，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侧面看去，精妙绝伦，鬓若刀裁，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头发被金冠高高竖起，一双剑眉下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细细看去全是笑意。

　　宛若谪仙，让人不忍亵渎。

　　等到雨几乎停了之后，那男子才站起来，背着手看着后山，吹了一声口哨，绿色茂密的树林间中隐隐出现了几十个黑影，齐齐向房顶飞来，远远看去实在是有些震撼。

　　带头的黑衣人抱拳单膝跪地：“主子，是否现在就回宫？”

　　“嗯。”男子的声音冷清如雪。

　　像是注意到男子手臂上包扎的布带，黑衣人有些迟疑，“主子，这......”

　　“无妨，小伤罢了。”男子挥挥手。

　　“主子，方才下了雨，想来道路也是湿漉漉的，不如在此停留一夜？”

　　本来今日回宫有要事处理，这么一说，又想起女子那张气鼓鼓的脸，“甚好。”男子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是，你们跟我走。”带头的黑衣人又飞向后山背后废弃的杂物间中。

　　男子想了想，飞身到大殿门口，准备去找住持准备一间厢房，谁知一回头就看到了满含笑意的慧衡大师，男子挑了挑眉，但没有动。

　　“施主可是要住厢房？”慧衡大师温和地问。

　　男子点点头，慧衡大师转身示意他跟上来，男子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方才贫僧看施主面相，倒是龙凤之姿，天人之表。”倒是颇有深意地说道。

　　男子眯了眯眼，就是瞬间的功夫，便身形一闪，将慧衡大师抵在一旁的假山上，手环着他的脖子，“听大师的语气，好像知道的不少？”语气里是实打实的威胁。

　　他身份特殊，而偏偏那所谓大师的话实在太让人浮想联翩，除了心腹，若还有人知道那件事，便都只能死，他从来不给自己留退路，任何一个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存在，他能做的最好就是把他们扼杀在萌芽，让他们永远无法长大到足以跟自己抗衡的存在。

　　但是眼前这个人，他只是用一种非常平和的眼神看着自己，一种悲悯众生的眼神，突然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感涌上心头，他知道？但是看样子也不像是......

　　他眼神闪动，慧衡大师只是哂然一笑，缓缓开口：“施主过于年轻气盛，还须些时候打磨。”又细细打量了男子的眉目，像是极其满意一般。

　　“大师说笑了，我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男子淡淡地说，不过倒是放开了环住慧衡大师脖子的手。

　　“施主此言差矣。”慧衡大师捋了捋有些乱的衣襟，又偏头看向他，“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男子一愣，慧衡大师倒是笑着向前走去，拐来拐去，竟是又回到了江晏清房门前，男子眉心跳了跳，只见慧衡大师指着它旁边的厢房说，“施主，你就歇在此处便可。”不等男子回答，便踱步走远了。

　　真是个怪人，不过他说的，倒是有那么几分可信，男子正在门口独自思付，却见隔壁的厢房门打开。

　　“我出去逛逛，在房间里面呆了那么久倒有些闷，你们在房里等我便是。”江晏清敷衍着快速关上房门，万事大吉地一转头，看着离自己不到一尺的男子。

　　江晏清：......

　　“你怎么又回来了？！”江晏清不可置信地压低声音问道，想着害怕水迢和月皎在屋里听到，又赶快拉着他溜到了后院的假山后，又看了看周围，确保没有人后，才放开他的手，“说吧，你又回来做什么？”

　　“下雨路滑，我让住持给我找间厢房，谁知又把我带回来了。”男子一脸无辜。

　　江晏清实打实的不相信，审视地看着男子表情，谁料对方神情坦荡，一脸正气，嗯......且罢。

　　觉得有些尴尬，“那你来这干什么？”江晏清岔开话题。

　　男子：......姑娘是你带我来的。

　　场面刹那间陷入尴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杂货间门口。

　　一名黑衣人眨着星星眼看着不远处深情对视的两人，“主子对面的姑娘是谁啊？”万分好奇地扒在门口。

　　另一个黑衣人打了一下他脑袋，“瞧你那点出息，咱们主子生的一副好皮囊，有姑娘喜欢不是很正常吗？”随即看向相同的方位，一时语塞，第一次看主子第一次不排斥跟陌生女子接触，倒是觉得别开生面“这是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开了并蒂花？”惊喜地去呼唤其他黑衣人小伙伴们。

　　不多时，小小的杂货间门口堆满了满脸写着好奇的黑衣人。

　　“这姑娘看着怎么有些眼熟？”有人疑惑。

　　另一个人一拍手，“这不就是金陵那次，救主子的那位姑娘嘛！”

　　一众黑衣人议论非非，无不感叹自家主子终于榆木脑袋开了窍。

　　说起自家主子，如果要用形容词形容，那就是冷，冷的让你六月如同置于寒窖。

　　有次外出办事，地点是青楼，自家主子带着全程带着面巾，都有无数姑娘朝他丢手绢和香包，倒是苦了他们这些跟班，被误伤了不说，大约是香味过于廉价，还有几个兄弟回去直接花粉过敏了，但是主子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主子的桃花运一直不错，黑衣人门一起认真地回想着往事。

　　“深情对视”的女主人公脸颊绯红，别扭着看向一旁的风景，“你瞧，空山新雨后，真是美极了。”

　　像是看出女子眼中的眷恋，“你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男子反问。

　　“这样的生活？”女子点了点头，“喜欢，只不过如今想实现倒是件难事了。”江晏清有些怅然道。

　　男子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果然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从金陵到了这儿？”江晏清笑笑，“有人跟我说这是命，我其实也这么想的，不过我信命，却又不认命。”女子双眸清澈。

　　“哦？”男子有些吃惊。

　　“大约回到京城是回到一个巨大的金丝雀笼，但我总有一天会冲破这个牢笼。”女子的话语掷地有声，“你相信吗？”江晏清看向身旁的人。

　　他见过面前人的可爱娇憨，也见过她的冷清高雅，却在她问出“你相信吗”后见识到她的骨子里的倔强，换做京城高门的任何一个娇小姐，有谁能说出这样一听就来自高位之人的话，没错，她会的，尽管他还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嗯。”男子看向她说，“我期待看到你翱翔九天的样子。”确实，他很期待，他期待眼前这个女子能否掀起京城的惊涛骇浪，而自己也会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变得强大，就像十年前一样。

　　雨过天晴，天空就像被洗过一样，清澈透明，丝丝阳光撒到两人的眉间，两人眼中的对方此时都浑身发光，像信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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