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死一次，就不爱了
“你说什么？”姬长歌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说，帮我杀了周俊！”张美娜再一次重复道。
她表情平静，眼底却泛着炙热的光，仿佛狂信徒遇到了自己信仰的神明：“你能做到，长歌姐姐你一定能做到对不对！杀了他，帮我杀了他！”
姬长歌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若她记得不错的话，张美娜才高一。
张美琪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心安姬长歌正准备离开，就迎头遇到了端着鸽子汤而来的张美娜。
张美娜和张美琪有八分相似，但与张美琪留着短发、哪怕是夏天也总是穿着保守的长袖不同，张美娜有着一头柔顺乌黑的齐腰长发，每次见也总是穿着裙子或热裤。
她端着鸽子汤朝姬长歌笑，看上去是那么温柔，仿佛江南水乡的碧波淑女。
然后她拉着姬长歌到了一处无人的走廊，好似有话要说，姬长歌以为是什么感谢的话，却没想到张美娜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怔愣了好久，姬长歌无语道：“你这什么仇什么怨？”
“你是我姐的朋友，唯一的朋友！”张美琪眼神更加炙热：“本来我觉得你不配做我姐的朋友的，但现在我觉得你配了！作为我姐唯一的朋友，杀了周俊吧，杀了他！”
姬长歌眉头一皱，默默的看着她，眼神很专注：“美娜，你占有欲太强了，你姐姐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
“我知道！”张美娜同样郑重道：“我很早就想杀了周俊，很早很早就想了，我还十二岁的时候就这么想了，我想了四年，想到我都达到法律要负责的年龄了还在想！”
张美娜眼中满是愤怒，充斥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我不能杀他，我姐说过如果我杀了周俊她就会替我为周俊偿命！周俊必须自己去死，我做不到，可你却能制造一场无比完美的意外！”
她说得咬牙切齿，说得那么严肃又郑重，但又说得那么随意，好似在讨论怎么杀一只鸡。
任何一个正常人面对着这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都会觉得背脊发凉，可姬长歌却非常的平静，只是稍微有点讶异。
但这种情况下她也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说教？
批评？
教育？
引导？
开解？
最终，姬长歌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开口道：“你说说原因。”
她没有拒绝，这让张美娜眼睛一亮，高兴道：“我就知道长歌姐姐会不一样！”
说罢，张美娜冷哼一声：“长歌姐姐，我姐是不是很漂亮？”
“嗯，很漂亮。”姬长歌点头。
“是啊，我姐很漂亮，除了漂亮还很温柔，我可喜欢姐姐了。”张美娜笑了，随即又冷下了脸：“我姐什么都是好的，可她傻，她喜欢周俊！”
姬长歌不禁紧皱眉头，再一次重复，并蕴含着警告：“我说过，你姐姐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
“我姐姐当然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她会有朋友，会有男朋友或者前男友，以后还会有老公和孩子，那都是应该有的，是人生的一部分。”张美娜断然道：“可是，她不该喜欢周俊！”
没有再给姬长歌开口的时间，张美娜继续道：“周俊的爸爸和我爸曾经的战友，两家关系很好，我姐和周俊小时候也是一起长大，连同我也是。”
“可是我姐很早就喜欢周俊了，周俊那个丑鬼，长得丑又心坏，说女孩留长头发不好看，说女孩不该露胳膊露腿，说女孩不该跟男生来往，说女孩不该跟朋友瞎玩瞎疯……而我姐，她很听话！”
“我姐就跟入魔了一样，她什么都听周俊的！初中时她终于还是跟周俊交往了，从那之后周俊管得更宽，他甚至在我姐考了班上第三名时打了我姐一巴掌！”
张美娜紧握着手掌，咬牙切齿：“从那时候起，我就想杀了他！”
“那个人渣！又丑又智障！他害怕我姐太漂亮被人喜欢，害怕我姐跟人来往长了见识会看不上他，害怕我姐成绩太好他配不上……他什么都怕，自卑得可怜，可他就是丑，就是无论怎么努力成绩都比不过我姐！”
“他总是骂我姐，总是一害怕就拿我姐出气！今天我姐的艺术分数线终于确定上了一本，我姐刚回家就被他骑着摩托车叫走了，等他带回来时我姐已经满头是血，他说，是我姐横着坐他摩托车时没坐稳，从摩托车上摔下来的！”
张美娜抬起头，看着姬长歌：“你信吗？”
姬长歌还真没想过张美琪身上会有这样的故事，她一直只是纳闷张美琪的性格为什么会那么别扭，为什么明明性格温柔却总是男性化的打扮，为什么对人好总是悄悄的……
她一直都以为张美琪是傲娇、是害羞、是猫属性，完全没想过原来张美琪是养成型。
周俊她也是知道的，高三七班的学生，成绩中等。
之所以知道这个人，是因为周俊其他科目不咋样语文却很好，两个班是同一个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常会提起这个人。
但是……
姬长歌郑重点头：“我信美琪是从摩托车上摔下来的。不过美琪不可能会横坐摩托车，她不穿裙子没必要横坐。另外周俊在她摔下摩托车后送回来的时间应该拖延了不少，王医生说过颅内出血一般有几个小时可以急救，而我看到美琪时她情况已经很糟糕。”
“是啊……”张美娜眼中充满鄙夷：“我让我姐不要去，她还是去了，送回来时，听了周俊那句话我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一定是他恼恨我姐明明已经放弃学习文化课，高三才开始学美术居然也考上了一本线！和我姐比起来他就像个癞蛤蟆！他生气，他愤怒，他觉得不公平，所以他朝我姐撒气！”
“他总是这样，我姐害怕他飙车，他就飚得飞快，好似只有让我姐害怕他才能找到点优越感！”
“这次他玩大了，我姐摔下来了，摔了个头破血流！然后他又开始害怕，害怕爸妈责怪，害怕我姐真出了什么事会怪到他头上！”
“他挣扎，他恐惧，他畏缩，最后当他用那智障一样的脑子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终于鼓起勇气送我姐回家时，已经晚了。”
张美娜眼中冷得出奇。
她是人，此时的眼神却仿如恶鬼。
她才十六岁，此时却仿佛沧桑的老妪。
姬长歌望着她：“你姐真的很喜欢周俊，喜欢到离不开的地步？”
“嗯。”张美娜点头。
“那你不用杀掉周俊了。”姬长歌漠然道：“凡是枉死的鬼魂，被谁害死就会铭记害死他的人，并且会蕴含戾气想方设法复仇。但如果不忍伤害那个人就会选择遗忘，那是一种我们活人做不到的强行的遗忘，可能有这个人的记忆，却不会再有情感。”
“而我看到你姐的时候……”姬长歌缓缓拉出一抹笑来：“她懵懂无知，没有怨恨，没有戾气。显然，她果然很喜欢周俊，喜欢到都不愿意复仇，于是她选择了遗忘，可是啊……”
姬长歌和张美娜对视，张美娜眼中渐渐升起明亮的光辉，接下了话头：“可是，你把已经选择遗忘的我姐，又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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