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冷眼旁观身外事,茕茕孑立无处说
刘君是一个慢性子的女人，很少见她着急，就算是下雨，她也是挺直腰板，在雨中优雅的踩得皮鞋嗒嗒作响。按她的说法，她继承了她父亲军人的传统，做事能吃苦，走路腰挺直，说话摆道理，但有时得理不让人，话匣子搂不住。路凡想问她，军人的快反应雷厉风行她怎么没有继承？刘君解释过，慢这性格，她随她妈。按她的逻辑思维，前面也在下雨，我为什么要跑呢。大家了解她，也就没谁说什么了，同在屋檐下，和谐团结比什么都重要。
最近刘君很郁闷，先前跟她同屋的杭敏搬走，柳琴住了几个月，也搬走了。刘君逮到谁就问，“是我的原因吗？她们怎么在这屋都呆不长啊？”
她看到柳琴走之后，路凡表面很平静，她心里想，柳琴跟他那么好，他不伤心吗？路凡在看董建华任第一届香港特别行政区长官的就职演说，她凑过去，坐在旁边问“柳琴走之后给你写信没？”路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没有”就继续看着电视。坐了一会儿，刘君觉得很没趣，就回她的房间了。
路凡看她走了，轻轻的叹了口气，他不想别人问他关于柳琴的任何事，再说自从那天送走了柳琴，他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如果不是那张照片，他真以为这个人从来不曾来过，那些记忆也许只是他路凡做的一个美梦。路凡做过很多梦，有很多梦想。最早是在八岁，他写信给他爸妈，说他要去都当大官，他上大学后的梦想是当电影导演，他现在到是没了梦想，能在深圳尽快扎下根，是他最实际的目标。
23岁的路凡，内向敏感，他不太喜欢跟不熟悉的人交流，他喜欢在别人讲话时从侧面偷偷的观察别人，通过他们的谈话，了解他们的内心想法。但在熟悉的人面前，他又是个话唠，一张嘴搁到别人身上说，挖苦嘲讽用尽但留有分寸，自嘲自损用绝为博人一笑。因此，不了解他的人，很讨厌他的说话方式，了解他的人，又习惯他甚至于喜欢他的幽默。
路凡在宿舍里就算是无聊没事干，也不太想找她们说话，他不知道跟她们聊什么，他宁愿一个人开着电视想着心事。女生事多，他也不想招惹她们，她们的勾心斗角他也赖得参与，说不定哪句话把她们惹到。他实在躲不过就找她们说话的间隙不痛不痒的挑侃一下，活跃一下气氛。她们以为他很幽默风趣，实际他的挑侃是他不耐烦的表现，只不过她们不知道而且还很享受他的挑侃。
刘君是那种说话很直的人，又不分场合，她能在你说话时打断你，又能一针见血的说出你自己知道她反复无数遍说过的你的缺点，也就是明知那有道疤，她也要勇敢的帮你揭开的诤友。对于她这种不会聊天，把聊天能聊死的人，路凡曾经问过她，你慢性子怎么说话不慢？刘君翻他一白眼，“我是腿慢，又不是嘴慢！”
路凡住久了慢慢观察出门道，刘君的房间沈婉青经常去，加上已经搬走的杭敏，广告部她们三个走动多。而龚丽和秦晓晓关系好，准确的说，秦晓晓有点依赖龚丽，她提前搬进宿舍住，还是龚丽在经理面前讲的情。
路凡看出龚丽和严经理关系不一般，再加上她们三个有事没事有意无意的影射，路凡也对他们的关系深信不疑了。路凡不太爱聊这些，他不喜欢搬弄是非，但她们当他面说时，他又不想被误会成告密者，就只能随口敷衍几句，又赶忙找机会走开。沈婉青大概了解他，他们单独说话时，她从没有跟他聊这个话题。而办公室另外的人，因为不住宿舍，大家除了工作，私下里交流的很少，也就没人说这些。特别是广告部几个新人，她们更不会聊这个话题。那几天，不知道她们是抓到什么把柄，这件事情传的最盛。路凡偷偷的观察龚丽，现她这些天面如冰霜，她应该有第六感觉，连脸上的青春痘都突立起来，随时准备迎接战斗。秦晓晓那几天下班就走，很晚才回宿舍，她不太愿意卷进来。
路凡在一个周末的中午去了国贸，楼上楼下逛了一圈，他找个角落边抽烟边笑，心里骂“穷鬼瞎逛啥，哪一件最少不是你两个月的工资！”，路凡的工资一个月是1ooo元。转到国贸背后的南国影城，这是路凡此行的终极目的。他刚才逛国贸也是为了要不要来这里作一个缓冲思考，他想用高低价差来说服自己去做这件他想了很久犹豫很久的事。
电影院门口很多花枝招展浓装艳抹的小姐，一楼商场里也有很多，她们可以在电影院里陪你看电影聊天，帮你飞机起飞降落。当然所有男人都是为了最后一个目的来的。没有谁愿意多买一张电影票外加一笔费用，只为跟陌生女人看场纯粹的电影。
路凡绕了两圈，最后在一楼商场的走廊上找到一个年轻女孩，她好像学生，个子不高，身材娇小，穿一套黑色裙装。路凡1oo元买了贵宾卡座，给了她8o元，就拉她进去坐到后面的卡座。空调让他们凉快下来后，不等路凡开口，女孩很熟练的行动了，一切没有对话，默默的进行，黑暗里路凡少了些尴尬和不安。她拉开他裤子的拉链，路凡随她了，闭着眼，她贴在他耳边假装喘气呻吟着，路凡最后忍不住叫了声“噢，柳琴”就结束了。她说了声“再见”就急匆匆的走了。
路凡呆呆的坐在黑暗里，心空空的，直到电影结束才走。他沿着深南中路一路走回来，路上他抽了几枝烟，他没想明白，他为什么最后喊出柳琴的名字，难道他真想跟柳琴生关系吗？那天晚上他明明可以有机会上的，但他没有。如果真做了，柳琴会是什么反应？告他强奸？告诉经理？默默接受？人生没有假设，他也不知道柳琴到底是如何想的，可能她也矛盾吧！路凡弹飞了手里的烟屁。
打开房门，他现客厅沙上坐着一个人，很熟悉，走近了他一下子叫起来，“王哥，你怎么在这？”那人斜挎军包，转过身站起来抱住他“兄弟怎么是你？”路凡认出他就是当初介绍他去蛇口装修的王哥。
他们面对面热烈的聊着，王哥听路凡说完遭遇，他拍着大腿叹口气，“哎，早知道就不介绍你去做那个项目”，路凡忙说“王哥，你别自责，跟你啥关系也没有，只怪我涉世不深，那个人后来被我老乡痛揍了”。“该！妈的，打的好！对啦！你怎么来这？”王哥疑惑的看着路凡。
“他现在我这上班，咋？我这不能来？”严经理穿个大头裤端着泡好的茶从厨房走出来。坐下聊开了，路凡才知道他们是战友，七十年代初他们曾在锦州某部服役，王哥叫王和平。我心里盘算着，张口道“那你们？”“哦，哈哈”王哥笑了，“我知道你想说啥，我们服役5年就退役了，你老板回老家进了科委，我回营口进了农牧局”。严经理坐正，面露悲伤的说“那场战争我们部队是轮战补上去的，那人死的那叫……”王哥快打断了他，“别讲这伤心事了，都过去了，要不是当初我们是文职，也要被召回去了”。
路凡看着他们，心里肃然起敬，他想起曾看过电影《高山下的花环》，知道那场战争的惨烈，虽然他们没有上战场，但如果被召，路凡想他们也一样会义无反顾的拿起枪，冲锋杀敌！
王哥坐直举起了茶，冲着他们喊着“来，为和平干杯，为我干杯！”大家哈哈一笑就扯到别的话题了。
他们是八三年全国支援深圳特区建设，从地方抽调过来的干部，一直保持书信联系的他们在深圳再续战友情。后来，他们停薪留职分别下海经商。王哥笑严经理“整天弄那破书，就是个书贩子”，严经理反击他“你卖海货，就是个渔民”。王哥摇一摇手，“我现在不光卖海鲜，我还炒股。”
路凡一直笑着听他们说话，有几次茶水差点喷出来。两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难得还能保持这份童真，路凡被他们单纯的友情所感动。
看着别人愉快的交流，路凡现哪个圈子他也融入不了，跟他们交流路凡有距离，不仅是财力方面的距离，思想层面也有距离。而跟宿舍那帮女孩，他也谈不来，她们说的那些家长里短人情是非他也不感兴趣。而余冬跟他若即若离的关系，让他跟他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一份工作做了半年，就变成程序化的枯燥，一个环境生活了半年，也没有了新鲜感。他生日的前几天，他意外收到爸爸的来信，那是他活这么大，父亲给他写的第一封信。路凡找个没人角落，边掉泪边看。
信里面先祝他生日快乐，希望他在深圳自己照顾好自己。接着介绍了家里的现状，让他不要惦念。又说了他的手术很成功，身体好一些，在家里休养。最后希望他春节一定回家，全家人都在期盼着见到他。
生日那天，路凡去了宿舍背后的清庆新村。那里面有家东北小饭馆，店主是五十多岁东北老太太和她儿子，路凡经常去那儿吃饺子，一来二去就很熟了。今天他点了老虎菜和溜肉段，外加两瓶哈啤。老太太乐呵呵的给他上啤酒，问他“大外甥，今天过啥节？”路凡启开一瓶啤酒，倒满杯子，一饮而尽，之后说，“大姨，今天我生日”。
“咦”她儿子端来一盘花生米，拿过一个杯子倒满啤酒，撞了一下路凡手里的杯子，看着他说“老弟，哥陪你整个，生日快乐啊”。路凡感激的点下头，老太太敲了一下她儿子的头，嘴里嚷着“傻小子，哪有三个菜的，你等会儿”。一会她端出一碟拌茄子，老太太笑眯眯的说，“你吃吧，今早儿才做好，我搁了辣椒焖子，你外头吃不着”。
路凡眼泪快流出来了，他好久没有吃到过这个东西。夏天他在家时，妈妈经常做：新鲜辣椒剁碎，加上蛋液，面粉，各种调料一起搅拌匀，上锅蒸十分钟就好。
拿出来跟烀好的茄子土豆拌在一起，再放上小葱段就成了。他吃出家的味道，老太太年纪跟他妈妈差不多，他泪眼朦胧，恍惚的差点叫出一声妈。
她儿子一句话，让路凡破涕为笑，啤酒差点喷出来。他说“老弟，你点俩菜，俺送俩菜，喝你两杯酒，咱谁也没吃亏”。
老太太大勺差点敲到他脑袋上，骂他“浑犊子，你乱白唬啥玩楞？”
路凡明白他们的好意，他们在逗他开心。他知道这位大哥还没老婆，他知道他是老太太的独子，他去年底把妈妈从老家四平接过来，因为他父亲去年得癌症走了。路凡知道这一切，是老太太儿子说的，老太太以为他不知道，从来在他面前没提这些，每天总是笑呵呵。
生活就是这样，它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开心不开心，上天已安排好了一切，每个人只能被动的接受，默默的承受，压抑着自己，流着泪笑，老太太一家如此，他路凡也是如此。
我的快乐与你分享，我的痛只能独自疗伤。路凡用七个月时间总结出这样一句话。
https://www.biqugecd.net/35_35173/1706788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cd.net。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cd.net